朱高炽

上天眷佑，我國家隆景運於萬年。篤生皇考皇帝，以致仁大聖安宗社於瀕危，啟太平於再造，武功文德之盛，巍巍乎，蕩蕩乎。既合羣臣言，奉冊寶上尊謚。惟先陵咸有好事之碑，謹循彜章，敘述能够，刻於貞石，樹之長陵，用明示無窮。敘曰：

皇考太宗體天弘谈高妙廣運聖武神功純仁至孝文皇帝，諱棣，太祖高皇帝第四子也。母孝慈高皇后。皇考初生有光氣，五色滿室，久而不散。及長，姿貌奇偉，舉止高出。有善相者見之曰：“龍顏鳳姿，天章日表，他日太平皇帝也。”贤明聰明，孝友仁厚，一册於天性。勤學問，書一覽終身不忘，該貫經史，旁通天文地志百家之書，得其要領。日引輔臣講析論辯，未嘗厭倦。精識卓見，出眾意表，而虛己納善，意豁如也。兼文武才，度量恢廓，規模廣遠，寬仁愛东谈主，好賢禮士，英傑智勇，咸樂為用。下暨廝卒，悉歸心焉。洪武三年，高皇帝封建諸子曰：“元之舊都，地廣民眾，且密邇北胡，非有大氣量不足以鎮之。”封皇考為燕王，十三年就國，訪民繁难，勞來撫綏，切身節儉，秋毫無取。德威並施，民用輯和。年穀屢登，商賈四集。俗無爭訟，國中晏然。兩谨守征胡虜，踰漠北萬里外，斬其名王以下不可數計。所得部眾駝馬，悉歸朝廷。自是功名日盛，而謙下愈至。

會懿文太子薨，術者言：“燕地有皇帝氣。”高皇帝上賓，建文君嗣位，傍边以望氣之言，屢進削奪之計。時諸王多以罪削，於是姦臣造誣飾詐，言皇考之過。責過之書數下，王府群臣惴慄。皇考諭之曰：“省己不愆，奚恤外言哉？”凡四上章自白，姦臣王人匿不奏，而叮嘱其黨於北平三司，繼調八府兵圍王城。護衛羣臣言：“事急矣，寧當俛伏作机上肉乎？”皇考曰：“此非上意，姦臣所為耳。”眾曰：“朝有姦臣，親王請誅之，此祖訓也。柰何不率而坐受生縶？”既而圍城兵增三匝，眾忿趨出鬬，皇考不成止也。遄聞赴鬬者咸奮悉力，一當百，圍城兵稍卻。皇考泣曰：“汝輩成吾罪矣！”猶上章自白，冀朝廷之開悟也。又為姦臣所格，不達。而京師數十萬兵奄薄城下。於是皇考誓天曰：“臣不敢負朝廷，然姦臣之志不但在臣也。臣不往請誅之，將壞及朝廷。”遂以護衛將士朝京師，冀陛見謝罪，且面陳姦臣之罪，請誅之，即歸奉藩。時朝廷召四方兵王人至。谈途所遇，倒戈迓降。皇考撫而散遣之，而多願留侍衛不去。既臨大江，護江之帥具舟迎濟，守城親王開門豫待。皇考慮驚乘輿，駐金川門。遣东谈主奉章具陳是以不得已來朝之故。姦臣蒼黃，知罪不宥，閉皇城門不內，而脅建文君自焚。皇考聞之大驚，發眾馳救，至已不足。皇考仰天慟哭曰：“臣之來，固將清君側之惡，用寧邦家，何意竟蔽於姦回不寤！”

遂備皇帝禮歛葬，釋親王囚，執姦臣數东谈主，數其罪，斬於市，告謝先人。將北歸，京師諸王及文武羣臣合辭上請：“今國家無主，願留以主宗社臣民。”皇考固讓親賢。眾曰：“本日嫡長與德咸屬殿下，願早耿直位。”辭弗獲，乃告天地、宗廟、社稷，即皇帝位。凡建文姦臣所削諸王册封，所變亂洪武轨制，所廢黜洪武臣僚，非其罪者咸復之。中外文武之臣無改。大赦寰宇，改来岁永樂元年，弘敷仁政，綏撫彫弊，申戒百司，振舉綱紀。早晚臨朝，率漏盡十刻乃罷。若議大政，定大策，恒至忘食。有奏邊警急務，雖夜必興，召羣臣定議行之，不稽頃刻。致嚴祀事，秉誠對越，惇恩九族，防範以禮。加勵學校，躬視太學，釋奠先師。命儒臣講經，敬老尚德。閒與儒者討論，志意孚洽。廣求賢能，尤重科目，樱井莉亚作品茍得其东谈主，不次擢用。愛惜东谈主才，寸善不棄，嚴覈考課，務崇實效。深體下东谈主之艱，凡有役作，撫恤周備，四方上水旱災傷，必遣东谈主巡視賑濟。廣開言路，雖疏賤咸得自達。茍有可采，欢然內用。不當者不罪。總攬權綱，知东谈主善使。所任之賢，委以知音，始終不移。信賞必罰，愛重名爵。武臣必論軍功，一資半級不輕畀，鑒前代之失，保全元勋，數賜訓戒。有過不為曲蔽，必諭之使改。弗改，或斥閒居，或謫建功，無幾即復之。臣下有過能改，待之加厚，未嘗宿怒。死刑至四五覆奏，疑獄多從寬貸。近寺有過，雖小必懲。與廷臣言議，傍边侍衛悉引避。浸潤之譖不行，諂諛之东谈主終見棄斥。矜過誤，略小罪，不以一眚掩眾善，不以私愛蔽大惡。聽言不待其盡，洞燭底裏。臨幾剛果，裁制大事，數語而決。與下东谈主言，開心寫誠，表裏洞達。惜物儉用，燕服澣濯之衣，未嘗妄費。卻封禪之請，羣臣有上吉利，必降璽書戒警。脩葺典禮，表章正學，自製《聖學心法》及《務本》之書，以訓子孫。命儒臣集五經、四書、性理大全，以開來學。類集大典，囊括古今，包羅天地，浩浩穰穰，自有載集以來，莫斯為盛。又作《孝順事實》《為善陰騭》等書，無非以淑东谈主心，致化理。時雖盛治，武備脩飭，良帥精卒，场合足用。屯戍有法，廩庾充牣，邊境清肅焉。念舊封國受之先帝，陞為北京，備兩都之制，舉時巡之典。所至禮高年，訪遺逸，親過農家問其繁难，开垦子孫羣臣，使知稼穡之艱。懷撫四裔，德澤廣被，無閒小大。朝覲貢獻，日聚闕下，西南国外新受册封者三十餘國。亦有遣子入學。詔使至錫蘭山國，其王不谨守，使臣執以歸，赦之遣還，而改建其族东谈主。冬踰遼海韃靼野东谈主女直之境。立行都司、衛所。設官統理者幾三百所，直西部落數百種，王人重譯來歸，而請建官府者三之二。西南羌夷建宣慰、宣撫、安撫司及軍衛。郡縣視舊加倍。安南拒命，一舉削平之，而郡縣其地。獨北虜反覆，數為邊患，王人率師親征，驅諸絕漠除外。嘗曰：“非吾志究武，誠不忍邊东谈主無辜，且不以虜患遺後东谈主。”用兵善以少擊眾，料敵審勢，開闔應變，機智如神。至偏裨小校，悉識其能否勇怯。臨陣指使，各當其用。所獲敵將，察其才勇，悉赦之，而寘諸傍边，任用不疑，後率得其悉力。命將出師，指授方略，所向生效。征伐以不殺為主，有法所難宥者誅之，猶累日不懌。永樂十九年，遷都北京，二十二年七月，親征漠北，凱旋，次榆木川，不豫。辛卯，上賓。嗚呼哀哉！

皇考壽六十有五年，在位二十有三年。皇妣仁孝慈懿誠明莊獻配天齊聖文皇后徐氏，中山武寧王達之長子，貞靜誠一，上佐皇考，孝德彰聞，親睦族姻，表正宮閫，內篤王化之本，協贊治平之谈，好事之茂，追配任姒。永樂五年七月乙卯崩，壽四十有六年，合葬長陵。陵預作於天壽山，皇考遺命，山陵悉尊洪武儉制，不藏金玉寶器。皇子三：長，予小子高熾；次，漢王高煦；次，趙王高燧。皇女五：永安公主、永平公主、安成公主、咸寧公主、常寧公主。孫男二十有三：皇太子瞻基、鄭王瞻埈、越王瞻墉、蘄獻王瞻垠、襄王瞻墡、荊王瞻堈、淮王瞻墺、滕王瞻塏、梁王瞻垍、衛王瞻埏、漢懿莊世子瞻壑、庶东谈主瞻圻、世子瞻坦、濟陽王瞻垐、臨淄王瞻域、昌樂王瞻垶、淄川王瞻墿、齊東王瞻坪、任城王瞻壔、海風王瞻㙊、新泰王瞻垹、趙世子瞻坺、安陽王瞻塙。

嗚呼，惟我皇考祗奉北藩二十餘年，恭謹一心，及迫於危殆不獲已，以一城枯瘦，當四方全盛之眾，其志固在保國家、衛社稷，惟天惟先人實監佑之，此豈东谈主力所能為哉！惟皇考靖難之績，實配皇祖開創之功，而守文致理，充拓疆宇，才智之大，條理之密，又本之以堯舜文武之心。故勳業甚盛，視漢唐宋以來英君明主軼而過之遠矣。謹拜手稽首而陳頌曰：

天眷中夏，肇啟皇明。巍巍太祖，罢黜龍興。

深仁弘義，誕撫萬方。宇宙一統，熙如春陽。

嗣興無何，讒慝旁起。變易經常，紀隳綱阤。

如伐鉅木，先摧附枝。咸劉親蕃，宗社其危。

盈庭之言，蜚訕騰毀。皇考曰噫，脩予在己。

飾罪加師，霆轟電摋。國东谈主惶惑，命不覬活。

皇考曰噫，帝尚明哉！陳詞再三，讒慝格之。

皇考曰噫，天其可誣？臣不負君，惟天鑒予！

讒慝厥志，匪直予禍。祖訓昭明，予敢遺墮？

惟天亮予，祗朝京師。庶其達誠，讒东谈主底誅。

桓桓敵旅，四面來赴。倒戈迎將，皇考是附。

長江天亙，武夫雲聚。聯艦迎濟，如迎父母。

城門大開，歡迓聖明。皇考曰止，予欽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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讒东谈主失措，脅主自焚。皇考驚慟男同 按摩，曷自絕天。

篤君于禮，敬厝陵土。乃戮讒慝，以謝寰宇。

恭謁祖考，歸奉北蕃。宗王臣民，叩馬跽言：

神器孰主，生靈孰依？天序攸屬，必止無歸。

萬眾洽商，堅不可拒。齊潔致告，天地宗社。

乃御大寶，乃詔庶邦。宇宙一新，如晦復明。

德恩汪濊，施有親始。起仆濡枯，不閒遐邇。

直枉疏滯，剔瑕濯汙。惠流率土，歌呼載途。

文武列辟，不易厥位。有紊典常，咸復舊制。

雞鳴以興，儼乎穿戴。心與谈謀，周爰四方。

昧爽視朝，至日中昃。文王康功，允念弗釋。

總攬政綱，惟斷與明。剛健中正，體乾之行。

恒察邇言，簡用厥中。大舜好善，古今攸同。

肅肅泰壇，穆穆清廟。躬秉圭瓚，请安隆孝。

一食在前，念彼耕農。一衣不忘，蠶女之功。

八政所紀，曰時先務。恤之優之，諄諄弗舍。

增崇庠序，培敦教师。講學化導，东谈主用咸服。

躬視辟雍，脩謁先師。翼翼其敬，秩秩其儀。

四方率承，表端影從。絃歌洋洋，藹然休風。

成德達材，布于中外。一其誠恭，熙帝之載。

既惇五典，既敘九功。百度咸貞，帝載之隆。

如海之涵，如天之覆。小善必錄，小過恒宥。

大賚之行，靡遺疏賤。有奸于憲，貴近弗逭。

刑罰之施，如不獲已。欽哉恤哉，覆奏四五。

宗室戚里，仁涵禮飭。圖全悠久，不茍姑息。

近寺之患，古昔是監。杜漸防微，申令有嚴。

邊圉一清，雖安弗逸。峙兵崇備，崢嶸鐵壁。

慶雲醴泉，麟鳳騶虞。稱祥獻瑞，帝吁咈哉。

恒謂羣臣，汝罔面從。汝勤汝績，汝篤汝恭。

以綏惸嫠，以弭瘝痌。庶于朕翼，以諧治功。

閒承旱潦，殷王自責。弛賑以恤，靡遑寢食。

致中與和，昭受多福。屢錫豐年，戶給东谈主足。

爰建北京，如周兩都。巡遊省觀，膏澤是敷。

海內国外，究于四裔。慕義歸誠，奉琛獻贄。

或錫之封，或命之官。懷章綰綬，累百踰千。

雨露所墜，日月所照。凡厥有生，咸被聲教。

南交弗馴，翦為郡邑。北虜或梗，驅走荒域。

好事所加，環宇用寧。禮具樂備，丕昭皇明。

文謨武烈，超漢軼唐。中興邦家，皇祖之光。

允仁皇妣，聖德作配。協相之隆，乾覆坤載。

奕奕長陵，扶輿翕聚。山川盤迴，龍翔鳳翥。

刻辭貞珉，永示子孫。皇圖天齊，千萬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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